你想吃什么鱼

我爱你 利落 干脆

【博君一肖】桐花戏 27


就是很抱歉,最近一段时间情绪和生活都出现了点点问题(⑉꒦ິ^꒦ິ⑉),本能的离开互联网,也一直没有办法写出什么东西,就拖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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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上海又开始下雨,天始终都是阴的,云雾看不分明,灰压压得教人喘不过气。

 

短短半年,梅机关的两位总长接连身亡,如今人人自危,新任总长也迟迟没有调令,群龙无首,称得上是勉强维持。而从王一博到菊思,立中宵的人接连出事,生意一时间惨淡了不少,76号的人也少有光顾,只剩一些稀稀疏疏的老客。

 

后厅偏角的花瓶旁,在龙须菊的遮掩下,肖战一身泥灰色的西装,满脸佻达样子,正把梅念抵在墙边,烟吞雾吐地把这情调得明晃晃,过路的人瞧见,也都纷纷绕着走。

 

“一直没来得及问你,怎么回事儿?”

 

梅念低头带着笑,把藏在背后的东西拿出来,碎花绢布包着,像是女儿家的东西,眼下红羞地塞进了肖战怀里,朱唇发出的声音被压成絮语:“那天菊思让我睡了好长一觉,醒来之后,这是她留给我的。”

 

“这是什么?”肖战吸了口烟,挑了挑眉。

 

“北原凉太出任总长后,梅机关和沪苏皖他们几次秘密会议的会议记录。”梅念渐渐抬眼,用手圈住了肖战的脖子,踮起了脚。她贴得很近,整个人攀上肖战的肩膀,呼出的气息就在肖战耳边,近乎是气音,但只有肖战听得一清二楚。“她是军统。”

 

肖战的手搂上了她的腰。“菊思走前和我说,她接到的任务就是杀了北原凉太,军统这么做有他们自己的目的,现在梅机关群龙无首,我们只能等。”

 

梅念撤回身子,若无其事地勾了勾肖战的脖颈,媚着嗓子悠悠道:“你在上海惹了太大的动静,王一博是个变数,出于安全考虑,他们很有可能把你调回广州,76号的眼睛,得换一个新面孔才周全。”

 

“无论怎样,我服从一切安排。”肖战掐了烟,理了理被梅念蹭皱的衬衫领口,懒懒撩起眼皮笑了一下:“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现在,真的很像她?”

 

梅念潦草地把目光瞥向别处,看着前厅里客人们谈笑风生的方位,愣愣抿了抿嘴,没有回答肖战。

 

“伤养好了吗?”

 

“托你的福,她枪法准得很。”

 

“什么叫托我的福?”梅念顺好旗袍,托来一丛龙须菊,把玩儿了几瞬之后丧失了兴趣,有些烦躁地把花挪向一边。

 

肖战拍拍她的肩,突然疲惫地叹了口气:“行了,你这样,沈絮也这样,一个两个,倒显得我是个没心肠的。”

 

梅念笑了笑,哼了一声。

 

“那三个一起走了也好,这么分,安全。”肖战把她垂下的一绺发别到耳后,顿了顿,勾起唇角轻声说:“起码他们三个互相盯着,不会把我们任何一个人卖了。”

 

“信任这么不经试呢肖处长?”梅念挽上他的胳膊,跟着他往前厅走。

 

“一百种法子和我讲话,非得动手动脚,怎么,是看王一博不在了?”

 

“我是你的上线,自然是为你好。”梅念环顾了一周,见没什么人在附近,才轻声说:“要是他们真把你调去广州,我这也是给沈家一个理由推波助澜,总不好让76号里的那个阎王怀疑出什么,再让你死在半路上。”

 

“所以说嘛。”肖战穿过了廊道,跟梅念并肩走进了前厅的热闹里。不少的眼睛飘过来,背后的议论声也藏不严实,肖战找了个好位置坐下,冲梅念挑了挑眉骨:“托你的福啊。”

 

这一夜,不知道是立中宵的争议太多,还是梅念属实心不在焉,肖战的注意力没有被戏吸引过去,反而对着酒盅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他喝得确实有些多,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甚至被黑夜里的长风绊住了步子,肖战少有踉跄失态的时候,像是要被巷口方向错乱的风给撕碎。沈絮在窗帘的缝隙间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去温了一杯牛奶。

 

“戏演得还真是深入骨髓,立中宵有什么高兴事儿能让你喝成这样,说出来我听听啊。”她看着肖战把外套脱下,整个人跌在床上,于是端了牛奶放到床头,而后走到门框边倚着问:“怎么,没有高兴事儿?”

 

“别嘲讽我了,就这一次,我发誓。”肖战闭上眼,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发出一声类似于痛苦的低吟,长长叹出一口气。“你说,他们去哪儿了?”

 

“我都没问,你急什么?”沈絮笑了笑,不屑道:“就他那种样子,不会上战场的,八九不离十被拉去训练了,免得到时候连枪都开不了,不知道拖谁的后腿。”

 

肖战把脸埋进被子里,过了一会儿,闷声说:“当初可是你让他…”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

 

“沈絮。”肖战有些头疼地坐了起来,无奈看向门口云淡风轻的女人,小声说:“你用来安慰人的话,下次可不可以讲得好听一些?”

 

沈絮别过脸去不看他。“你只需要知道,这些事儿不该你问。是死是活等着就行了,别那么多心思。”

 

“我知道。”肖战扫了眼她的脸,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别绷太紧,你也一样。”

 

房门被关上,沈絮环顾了一圈空无一人的客厅,端着新煮好的玫瑰水坐在沙发上,热气熏起来,遮住了她有些红的眼睛。

 

 

 

两个月后,梅机关的新总长还没有到位,肖战的调令却先下来了。

 

听闻,因为肖战在76号站稳脚跟才不过一年,上面本来不想动他,但奈何,肖处长风流成性的美名传了千百里,跟立中宵的梅念不清不楚,搂搂抱抱被人瞧见了好多次,沈家的两位少爷实在受不了这个沾花惹草的妹夫,况且自打他进了76号,这么长时间以来,确实没有多少拿得出手的实绩,反倒是乱七八糟的麻烦惹了不少。

 

沈家两个少爷从中推进,执意要让肖战调离上海,滚回广州。自然的,沈絮也跟着他一起走了。

 

眼瞅着,肖处长这张漂亮脸还没在十里洋场吃个痛快呢,便要成为姑娘们日后难补的遗憾了。

 

董子相算是松了一口气。说到底,地下党如何,日本人又如何,和他没有半分关系,他关心的始终是他这身军礼服,还有那一声“秘书长”。肖战这个人,看似漏洞很多,可真要拿着钩子往里钻,却又什么证据都钓不出来,到时候若是弄疼了他,叫他彻底和76号翻了脸,眼下梅机关没个能压得住沈家的,这种场面里,吃亏的只能是董子相自己。

董子相精明着,肖战究竟是人是鬼也跟他没有关系了,烫手的山芋,能丢多远就丢多远,无论他究竟是军统还是地下党,或者干脆就是个惹是生非的白相人,天大的篓子捅出来,也该是广州那边担着了。

祖宗是祖宗,阎王是阎王,让自个儿两边不讨好的人,能送多远送多远,广州,再合适不过了。

 

走之前,肖战去了一趟立中宵。董子相已经不再派人管着他了,这一趟得了沈家的许可,只说是来和梅念一刀两断的。少了菊思和王一博的后院儿清静了很多,王翰他们还在前厅招呼客人,肖战自己站在仓房的小木门前犹豫了很久,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自己就要走了,这间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住进新人。

肖战重新躺在那张床上,将被子拉过来拢住自己。他又闻到了那种味道,王一博的味道,还有他们的汗和泪,那些欲望的味道。他们好相爱,肖战想着想着,还是掉了眼泪,这是王一博走后,他第一次掉眼泪。他和王一博,他们好相爱。

 

肖战说不上来这样的感觉,他们之间有太多太多东西,在他的生命里,王一博无法成为最重要的那一个,可又的的确确排在了肖战自己的那条命前头。肖战不愿意去说,是不是从一开始,他们就错了。

 

江洋村的那棵杏树下,落英再美,照样逐水飘零。如今世道,人人都是浮萍无根,个个儿都在湍急里漂流,什么时候能停,什么时候能生根,连肖战自己都不知道。

 

那些吻,那些抚摸,那些从王一博嘴里讲出来的我爱你,还有顺着少年背脊的骨节而生的,那朵颤颤巍巍的杏花。怎么就那样深刻,在自己最不该有羁绊的时刻,成为了肖战心头悬崖上的巨石,将落未落,不知道会将他的心底砸出怎么样血肉模糊的坑。肖战脑子里的每一幕都让他胆战心惊,自己怎么能这样冷静,又怎么能这么想念王一博。

 

这世界上只有肖战这样别扭,他冷漠地在爱一个人,做了一名最不会兑现诺言的骗子,会一直给王一博讲国文,不会不要他,不会再分开,以及最后的那句“还会再见”,这些承诺,都是肖战自己亲口说的。

可他没有底气,他讲出的话都带着心虚。

 

他唯一能笃定的不过只有,他会一直爱王一博。而至于其他,对王一博是慰藉,对肖战自己也是。

那些明知不可能实现的承诺在这些数不清的夜晚成为了他伤口上的遮羞布。肖战真的很难过,可是连他自己都快看不出来这份难过了。

 

“祝你们在广州好运。”梅念看着肖战单薄的背影,轻轻开口,一下子就笑了:“桐花,会活着的。”

 

可已经没有桐花了。

 

肖战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十里洋场的晚风,和那天王一博坐在窗边时飞扬的衣角一样柔软又凌厉,不轻易割伤人,但会轻易让肖战的眼眶烧起来。

他知道,自己还会有新的代号。肖战艰难动了动嘴角。但他不知道,在他死之前,究竟还能不能再见王一博一面。

 

肖战发过誓的,即便他的誓言与承诺从来不值钱。

 

 

 

广州确实比上海更热一些,但腐朽的醉生梦死在任何地方都能被完全复刻。肖战的工作不再需要跑来跑去,他每天只管坐在办公室里,亦或者陪着同僚在酒桌上交杯换盏,沈家的生意在上海大的很,名气自然而然传到广州,肖战对这个地方再熟悉不过,更多的时候,他和沈絮会告诉彼此,这是兜兜转转回到了起始点。

 

他们曾在这里一起被训练,还有一个汪卓成。

 

但肖战知道,自己真正的起点,其实是在江洋村。

 

春夜还热着,沈絮穿了一身樱粉色的旗袍,叉子开得小,挽着肖战的手拐进那家新开的白云书局。

 

过了学生下学的时间,新书局的人并不多,沈絮和肖战对视一眼,面色如常的走到柜台边,敲了四下桌面,笑着问道:“你们这儿有没有那本《植物病理学》?”

 

伙计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点点头,轻声说:“书才刚到货,在仓库堆了两摞。你们要买书?”

 

肖战暗自松下一口气,点头说:“小心一点找,不要折过书页的。”

 

“好,那二位等一下。”年轻的男孩对上肖战的眼睛,点了点头,随后掀开帘子钻进了后面的房间。

 

沈絮在店里随便翻看着,像一个普通的顾客一样。白云书局的东西很全,沈絮在靠墙的货架扫过一眼,竟然还看见了《华鸟册》,她动了动指尖,刚欲将他翻开,柜台后面便遽然走出来一个人:“您喜欢的话,可以和《植物病理学》一起带走,我给您便宜便宜。”

 

沈絮猛地转身。

 

她有太久没有看见汪卓成了,他又变了样子,胖了些,也黑了,胡子没有刻意去刮,头发倒还是跟在上海时一样精神。

 

“可以吗?”沈絮的唇有些抖。

 

“当然。”汪卓成笑了笑:“书局刚刚开张,还希望您以后…多多照顾一下生意才是。”

 

“多谢老板,今天不用了,以后再来。”肖战适时接下话,拿走了那本《植物病理学》,将钱搁到柜台上,面无表情地和汪卓成擦肩而过,体贴搂住了沈絮的肩膀。“絮絮,走吧,今晚还要和许处长一起吃饭。”

 

“好。”沈絮的眼睛亮着,自如挽上肖战的手臂,对汪卓成点了点头。

 

擦肩而过时,两个人的小指飞快地勾了一瞬。

 

没有人看见,包括肖战,但他仍旧本能地让沈絮走在了更靠汪卓成的那边。真好,他迎风的眼睛里灌进笑意,沈絮又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肖战真的喝了很多,有沈絮在,他反而有放纵一点的空间。耳边都是些互相恭维的好听话,这边的许多人讲起话来没有上海那边的调子软,但是咬字更糯,肖战听着听着,都有些发困,他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太高兴,还是太悲哀。

 

沈絮把他扶回了家。

 

他们在广州的家和上海并无不同,两间卧室,有不大的客厅,沈絮久久沉溺在和汪卓成又一次并肩的怔愣里没回过神来,难得的没有去训斥肖战跑露出来的情绪。即便这一点都不应该。

 

“睡吧,明天你还得去部里,醒醒酒,早上可以起得晚一点,但下午的会议还要参加。”她没有多说一个字的不满,沈絮甚至有些别扭的觉得,重遇汪卓成这一事,自己在某些方面有愧于肖战。对方显然已经不再是那个十里洋场里轻易就会被感情所控的肖处长,肖战甚至没有停下步子问一句汪卓成,王一博去哪儿了。

 

那时候,今晚的酒局不能迟到,对肖战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喜忧参半,沈絮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快活,她坐在客厅里很久很久,没有开灯,肖战房间的门缝里也是一片漆黑,沈絮没再坚持让思绪离家出走,她欲站起来准备睡觉,外面却突然有人敲门。

 

声音很小,带着试探。沈絮一下子就清醒了。她匆匆扫了眼肖战的房门,拿了枪侧到门边,将声音放成困倦有寻常的调子,懒懒的,还带着点埋怨,娇声问:“谁啊?”

 

门外传来久久的沉默。

 

肖战依旧侧躺在床上,他听见了客厅里的动静,缓缓睁开眼,将床头柜里的枪抓紧,还没来得急起身,房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一个吻吻松了他的手指,那把枪咔哒一声,突兀掉在了地板上。

 

“你是真的狠啊,肖战。”王一博压在床上,两只手紧紧抓着肖战的手腕,他用了力气,也不管会不会弄疼肖战,比起这些,王一博更希望肖战记住现在,即便会疼,也要记住。“你连问,都没有问汪卓成一句。”

 

肖战的眼泪毫无征兆地顺着眼尾滑下来,王一博松手去摸他的脸颊,摸到了一手湿。他突然就不想再凶了。

 

那个吻从嘴唇移开,顺着侧面的脖颈滑到了衬衫领口下的肩颈里,然后,王一博的头一点点埋下去,直到他咬住了肖战的肩膀,用牙齿代替了亲吻。

 

“哥,你怎么不动了呢。”王一博的嗓子没有被治好,哑得让肖战好难过,他听见少年含糊的问题,咬字的间隙都有点打颤。“肖战,怎么都不抱我。”

 

肖战后知后觉的回过神,不再管脸上的泪水有多狼藉,他轻轻抬手,抱住了王一博的肩背。骨头突兀,他还是好瘦,肖战睁眼看着漆黑的房顶,想到了王一博满背的伤疤,还有脊柱上的那枝杏花。

 

“你一点都不想我,是吗?”王一博没有哭,他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是那样颓败,很喑哑,很低沉,像破旧的风箱,内里带了些哨声。

 

“肖战,你还…”

 

“我爱你。”肖战突然就讲出了这三个字,好轻易。他几乎从不主动吐露心声,这几个月的分别对他来说总需要一个前所未有的发泄口,他突然有话想说,有很多话想要和王一博说,可他讲不出来,他只能说,“我爱你”。

 

王一博缓缓撑起身子,摸黑看上肖战的眼睛。“你有找过我吗?”

 

“我…”肖战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没有,是吗?”王一博突然就笑了。“你说,我们还会再见的,你答应我的所有东西,其实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对不对?”

 

肖战的指尖动了动,想要去拉王一博的手。皮肤相触,像是突然被烧伤,王一博猛地一缩,躲开了肖战的动作。

 

“组织的规定,我没有权力打听你的去向,就算我问了,他们也不会告诉我。”

 

“所以你问过吗?”

 

“王一博,我…沈絮也没有…”

 

“我没问沈絮,我只说你,肖战,如果今天我们没在广州见到,你打算什么时候来见我?”王一博始终在笑,他的声音很小,不知道是嗓子坏了,还是心坏了。“你说让我信你,你说我们还会再见的,在今天之前,你打算什么时候信守诺言?”

 

肖战突然感觉很疼,心口猛地缩了一下,这种疼痛让他皱起眉,本能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蜷缩起身子。

 

“算了。”王一博一点点从他身上爬起来,动作疲惫得像是随时会垮塌的沙丘,满布风化后残缺的嶙峋山石。他一点点站了起来,步子向后挪了几下,盯着肖战身体的眼睛暗了暗,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儿?”肖战猛地站起来。他躺了太久,醉得有些厉害,踉跄地扑到王一博身后,从后紧紧抱住了少年的腰。那张刚刚被泪水打湿的脸此刻正贴着王一博背部的骨节,那是一枝顺着脊柱长开的杏花。

 

“肖战,放开。”王一博低下头,紧紧咬着牙,他的眼眶好烫,可仍不遗余力地想要掰开肖战的手。

 

“别。”肖战把手指打结,倔强地不肯松开,他抿了抿嘴,眼泪沾湿了王一博的衬衫。体温隔着布料传到肖战的身上,他有些贪婪的深深嗅了一口,才小声说:“你能不能不走?”

 

没有解释,只有挽留。他们总是这样,他们永远在这样,什么都压在肩头压在心头,没有能够说开的一切,就算被对方逼到绝境,也只有我爱你,对不起,和不要走。

 

好比那天,王一博豁出性命坐在窗台上,也只换来了肖战的一句我爱你,其余所有,他从不愿意开口多说。

 

“肖战,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找我,当年是,现在也是,你…”

 

“你能不能不走?”还是这句话这几个字,被肖战翻来覆去地说,他好怕王一博没有听清,于是压着哭腔,很小声地又问了一遍:“你能不能不走?”

 

不要走,好不好。

 

王一博没有转身,他不想看见肖战不愿放手的模样,他在等,等肖战继续开口说下去。

 

“我要死了。“冗长的沉默之后,肖战终于愿意再开口说话,可几个字,就把王一博炸成了一樽僵死的木像。他杵在原地,几秒钟之后猛地转身,一把扶住肖战的肩膀。“你说什么,为什么这么说?你暴露了?还是、还是你病了?你…”

 

“王一博,我每天都觉得,我要死了。”肖战皱皱眉,摸上他的脸,眼泪掉下来。“你知道,我每天一睁眼,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我今天可能要死了。”

 

王一博的眉骨痉挛般颤了颤,这是他蓄起泪水的前兆。

 

“我很怕,我找到你以后,我就死了。”肖战还强撑着要笑,他不知道,他这样边掉眼泪边笑着的样子在夜里看过去有多让人难过,这一点都没有安慰到王一博。王一博后悔了,如果早知道,肖战会开口讲这样的话,他宁可从一开始就不去多问。

 

他解不开肖战这样的心结。无力的感觉让王一博觉得喘不过气。

 

“你没有第二个嗓子了,没有什么的东西能替你再死一遍了,王一博。”肖战被他慢慢搂进怀里,把额头抵上少年的肩膀。王一博的手在一下下摩挲着他的后背,试图安抚肖战的颤抖。“我真的…很害怕。”肖战慢慢闭上了眼睛。

 

“会结束的。”王一博偏头吻上肖战的短发。“我陪你到结束的那一天。”

 

肖战的头疼得厉害,他攀上王一博的肩膀,晃悠悠地往下倒。

 

“我不是你,我不骗人。”王一博托住肖战的头,看着他泪眼朦胧又醉熏熏的眼睛,低声说:“我说陪你到最后一天,就陪你到最后一天。”

 

“那你不要走,好不好?”肖战又问了一遍。

 

自始至终,他都是那个顾虑最多的人,胆小,恐惧,他把身体里绝大多数的勇敢给了他为之付出生命的事情,所以到头来,在王一博这里,他怯懦得一无是处。他没有办法主动走向王一博,他不敢,可他唯一能做的,是在王一博出现的时候,拉着他,带着乞求问他,可不可以不要走。

 

肖战迈不出自己的步子,但是他会用尽全力把王一博拉在原地。

 

能开口说留下是肖战全部的勇气,对于王一博而言,一切都恰恰相反,他能做的仅仅是找到肖战并且走向肖战,除此之外,从始至终,他都不敢问肖战一句,“你能不能不要走”,王一博能问出最勇敢的话也不过是,可不可以不让我走。

 

王一博太明白肖战究竟在做些什么。如果肖战的奔赴是他此生无法放下的责任,一切的出走都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那些信仰强大到可以和爱匹敌,那么,王一博没有资格开口让肖战为他停下来。

 

所以呢,可不可以带上我,就算你不会停,也不要推开我。

 

求求你开口,把我留下。

 

肖战的那句话,正正好补上王一博心口的疤。

 

“我不走,我在这陪着你。”王一博闭上眼睛,摸着肖战的短发。“别怕。”他的声音莫名变得动听起来。“别害怕,听话。”

 

“你现在…”

 

“在书局仓库,跟汪卓成一起。”王一博抿了抿嘴,小声安抚:“只学了几个月,还不熟练,也不合格,但是再过几个月就可以了。”

 

“什么?”肖战被王一博抱上床。

 

“电报员。”王一博吻了吻他的眉眼,拥着人躺在床上。他的小臂紧紧贴着肖战的锁骨,安抚一般小声说:“我答应你,我会变成一个合格的电报员。肖战,我会留下。”

 

肖战翻过身,用额头碰上王一博的嘴唇。

 

“什么意思?”王一博笑了。

 

“你有想我吗,这几个月?”

 

“这话该我问你吧?”肖战的刘海蹭的王一博鼻尖发痒,他无奈笑了笑,叹了口气,捧起了肖战的脸,指腹一点点摸着,眉毛,眼睛,再到鼻梁和嘴唇。王一博动了动喉结,哑声问:“你有想我吗?”

 

“我…”

 

我想你三个字被吻堵进了喉咙里。肖战被吻得发软,手从王一博的胸口胡乱向下摸,带着急切,他需要一个泄洪的缺口,除了我爱你三个字,还有让王一博再一次进入他的身体。

 

没什么能弥补肖战的想念,在夜里逆风的人,身体里住着的是枪声和热血,所有强忍的理智与冷静将他的爱意箍得死死的,如果想要喷薄,那就要用这人世间最俗气的方式。

 

要用欲望。

 

“沈絮还在…”肖战闭上眼,脖颈的青筋微微暴起。

 

“我轻点。“王一博托住了他的腿。“小声一点。”

 

肖战咬上自己的小臂,细碎的哼吟里含糊说:“明天还要开会。”

 

王一博一下子就笑了。

 

日日与虎狼同穴,隐忍图谋,这样的境遇让肖战很难不顾一切地去打开什么。王一博躬身,吻上他的鼻梁,汗滴融在一起。“先别想了,肖战。”

 

肖战太久没有这样刺激过,直到结束,他的身子还都在颤。

 

王一博的手摸过他仍旧有些涣散的眼睛,犹豫了一会儿,俯身压到了肖战的耳边。

 

“有金珠和珍宝光华灿烂,红珊瑚碧翡翠样样具全。”

 

肖战的指尖突然蜷缩起来。

 

王一博的声音好哑,无气无力,没有当年那样好的嗓子和精神了,可他还是哼了出来,每一个字,都让肖战的睫毛开始被打湿。

 

“还有那夜明珠粒粒成串,还有那赤金链、紫瑛簪、白玉环,双凤錾,八宝钗钏一个个宝孕光含。”

 

“这囊儿虽非是千古罕见,换衣食也够她生活几年。”

 

三让椅一折,王一博唱得一点都不稳,没有半分嘹亮,与行云流水相距甚远。可肖战觉得,真好听,跟他几年前在江洋村第一次听白牡丹唱戏的时候并无分别。

 

此刻,屋内的灯没有亮一盏,但肖战看得分明,满树的花正在往下落,盖住了王一博,也盖住了他。

 

“不走。”

 

他抱住王一博,很小声的吐出这两个字。

 

“嗯。”

 

王一博吻上他的额头。

 

只有两个字,没有说究竟是你不走,还是我不走。但总归都是不走。王一博的指骨插进肖战的指缝里。

 

都不要走了,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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