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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 利落 干脆

【博君一肖】座上宾 03


每章开头的话是我说的,可能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可能是以他们的角度,也可能是以我自己的角度。

算是废话,也跟文章有点关系。我总是废话很多啦。


* 本王遇他,如遇佛陀。可他心有大恨,不信释道。


—————————

03

 

是夜,肖战真的等到了王一博。

他一身黑衣,领着西南,躲过罪狱守卫,沿着防火的洞道,亲自将肖战接了出去。

 

倦雀山战事已结,王一博本应回京述职,却被身边的亲信下了奇毒“散宵”,被迫停驻怀州,封锁消息,休养两日。

“散宵”无解,这毒虽不能立即夺人性命,却会日日积压,折磨着人难以安枕,最终良宵尽散,一朝毒发。

 

王一博下榻的居所是怀州野郊一处偏僻的庙宇,红木落漆,铜环失泽,庙内并无僧人,只有披着破烂袈裟的金佛坐在莲座上持慈悲眉目,睁眼看着这红尘人间。

肖战被西南抱在怀里,只瞧了那金佛一眼便撇开了头。他自幼不信释道,看西游时便发觉,这九九八十一难皆是诸天神佛设计的一局大棋,不将果报轮圆满,他们又怎会亲来救那金蝉儿的性命,又怎么会亲来救救这无济无主、伤身苦磨的众生?

 

自说慈悲,不过空谈,他不信释道,只信眼前。

夜月中,肖战隔着明明灭灭捧月般的灯火看向王一博。

 

“王爷,为何要这般隐秘?蒲良将军…”

 

王一博停住步子,回身看了眼西南抱着的人,倏然伸手接过了肖战。

怀里的人在狱中许久,一身污秽蹭脏了王一博的黑袍。他不在乎,只把手又紧了紧,掌心严丝合缝地贴着肖战瘦削的肩膀,不动声色地用身上的热气温着他。

 

肖战的眼有一瞬的慌乱,他匆忙垂下头,不敢挣扎,也不敢倚进王一博怀里,只僵挺着背脊,与王一博拉开了距离,尽量不让自己的污发蹭脏王一博的胸膛。

 

“受着伤,不必强撑。这般僵着,本王也不舒服。”

头顶的人声音低沉,肖战抿了抿唇,试探着松懈下来,小心翼翼地将头倚上王一博的胸口。

他从不妄自菲薄,自个儿生了张什么面皮,肖战心下澈水一般清楚着。上位者心深,自己如今蒲柳一般,若能凭这残色惹来王一博一丝垂怜,得一隅庇护,那他甘愿忍辱。

 

肖战听着王一博有力的心跳,翕合几下唇瓣儿,蝇声又问:“王爷,小人愚钝,为何…”

 

“你可知,'渊勤'为皇家所用,难生变故,若杀你满门之人真的是'渊勤',那…”

 

“除非有人叛变,否则就是…都城里,有贵人起了杀心。”肖战垂着眼,轻声接过王一博的话:

“小人知道。只是如今,蒲将军认小人为犯人,小人想着,先将这误会解开,还己清白身,日后…”

 

“'渊勤'的首领,是蒲良。”王一博淡淡打断了肖战:

“蒲良此举,就是为了斩草除根。”

 

肖战微微睁大了眼,虽有惊讶,却无怯懦,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会儿,才抬起湿漉漉的眼问:“那王爷此举,岂不是和蒲良生了嫌隙?都城里…”

 

“前怀州布政使肖明远的长子肖战,已在狱中瘐毙*(yǔbì)。你放心,西南的手笔干净利索,蒲良寻不出错漏。”

感受到了肖战对蒲良称呼的转变,王一博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不紧不慢道:

“今日过后,本王的王府中纳来一位新幕僚,号为'止安'。”

 

不等肖战回答,他一脚踹开了房门,砰声在寂夜下的佛门重地里显得突兀非常。

 

“西南,唤医师来。”

 

“是。”

 

***

 

“查得怎么样?”

灯烛惶惶,王一博搁下笔,将述职的折子收到一边,又把战死的将士名单过目了一遍,压下眼中晦暗不明的痛色,这才抬头问西南。

 

西南上前,将公文收好,低声应道:“回王爷,确凿无误,是肖明远的儿子。三月前,肖明远上奏,要带着妻儿和老母投冠回乡,他本是京都人,折子一批下来,便要动身回京了。新任的怀州布政使前几日刚刚到任,肖明远领着家眷回京时,在菩滩林附近的风驻亭歇脚,遇上了马…遇上了‘渊勤’。”

 

“嗯。”王一博支着头,阖着眼淡声问道:“蒲良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既要灭门,怎么单单留下了他?他身上可有什么东西?”

 

“这倒是没有。”西南摇了摇头:“他也算命好,肖明远生前任布政使,政绩卓著,百姓爱戴,‘渊勤’劫杀时路过了一行商队,那几人连着送镖的镖头承过肖明远的恩,认得肖家的马车,又是些有身手的,便同‘渊勤’打起来了。估计是怕伤及无辜百姓,蒲良便露面救下了他,虽救了命,却也给他安了个同马匪合污的罪名,不放他出狱。这事儿在怀州动静不小,许多百姓都观望着,蒲良估计是想要屈打成招亦或是等风头过了,再处理掉他。”

 

“蒲良总是这样,假仁假义假慈悲。”王一博嗤笑一声,睁开了眼:“无辜之人杀得多了,便想要给自己行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人不是百姓?杀这个护那个的,他倒会给自己找慰藉。”

 

西南微微躬身立在一旁,并不敢接话。

 

“三月未回京,太后的手段越发粗陋龌龊了,让‘渊勤’假扮马匪这种事儿都干得出,还真是毫不顾忌皇家亲卫的身份。”

王一博起身灭了灯,领着西南往偏院儿里走:“他都跟你们要过什么?”

 

“回王爷,除了…麻绳,什么都没再要过。”

 

“麻绳?”四野庙宇星点亮起灯盏,王一博停住了脚步,看着面前还未熄灯的厢房,目光复杂。

 

“是。”西南顺着望过去,眼神有些怜悯。

 

王一博垂下眼,面无表情地摆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是。”

 

素净的厢房在王一博看来有些简陋,屋内的摆件儿都是木制的,灯罩也有些发黄,佛门本就清净,茶碗都缺了一口。

他掀了袍子迈步而入,瞧见肖战坐在床榻上,费力抖着指尖,却也捻不起一根麻绳。


王一博本就是急行回京,连这落脚的地方都定得匆忙,裘营的军队还留在倦雀山戍边,他只带了些亲卫,药品供给都不足,更别提有会伺候人的内人,唯一随行的医师勉强拿了些外敷的药粉给肖战后背的鞭伤上了药,他这手脚筋脉尽断,伤口也深,还不能沾水,佛庙不比王府,条件不好,实在没法子给肖战净身。

王一博看了会儿那张脏兮兮却倔强的小脸儿,勾人的眼里全是焦急和委屈,却又在见到王一博的一瞬间烟消云散,只剩麻木和疏远。

 

“本王来。”王一博走过去,在榻边轻轻蹲下来,替肖战将腕间的麻绳系好。

 

“王爷,小人自己可以…”

 

“脚腕要吗?”王一博没答话,只仰起头看肖战。

 

肖战垂眼半响,轻轻点了点头。

 

“本王让西南进来给你擦擦身子。”王一博的眼风扫过肖战四肢的麻绳,语调都变得轻柔了些,起身便要往外走。

 

“不必了王爷。”肖战唤住王一博,面上有些难堪:

“小人自己可以…”

 

“伤到的是哪儿,自己不知道么。”

王一博同肖战对视,语气转瞬冰冷,不带一丝的垂怜:“学会接受,也学会示弱和妥协,不要逞强。”

 

肖战的眼睫颤了颤,过了很久,有些酸涩地低下头:“是。”

 

“再度两日,便至京都,既入了本王的摄政王府,就不必拘束。”

 

天已黑透,夜风吹得王一博的黑袍猎猎作响,来也凛冽,去也孤绝。

 

直至日升,晨光惊悴了肖战一夜未眠的眉目,他眼底猩红,被西南扶着才能起身,满身傲骨几朝之间便被折去,寺院的檀香冲过他的眼眶,那里头一地枯败,寸草不生。

 

“多谢西南小将军。”肖战轻笑起来,明明温和的语气里却是干干净净,空洞得让西南心上酸乏。

 

“止安…止安公子,不必这么叫我,我本就是王爷的亲卫,公子是府内幕僚,跟其他先生们一般,叫我西南便好。”

 

“好,西南,劳驾了。”

 

西南抬头望着他,总觉得,那些纵深的伤疤似乎在一夜之间被肖战磨出了厚茧,再不见骨血。

 

***

 

紫柱金梁,正脊上的雀儿凑在一起探头,朱墙层峦叠嶂,宫门应鞭而开。

 

王一博难得没有同太后一起坐在缂丝苏绣的云母屏风后头,他着一身乌金蟒袍,紫衫内衬,清眉细眼。历经战场三月,王一博目中寒雪煞气更甚往昔,此刻他正立位在群臣之首,嘴角噙笑,注视着龙椅上的明黄身影,那人冕旒冠(miǎnliú)前的珠玉串子在走上金阶之前似是被人沉不住气地拨弄过一番,眼下还有些漾荡。

 

赵和裕清了清嗓子,侧耳听了听身后的动静,见太后似乎并无话要说,于是正身端起架子,理了理袖口,朗声道:“倦雀山一役大胜,摄政王实属功不可没,如今回京,朕理当重赏。”

 

王一博轻描淡写地笑起来:“臣子本分罢了。尺寸之功,臣不敢自居,陛下抬爱了。”

 

“朕听闻摄政王在怀州受了伤,可有大碍?”

 

“并无大碍。”王一博抬头,目光越过珠串盯住了赵和裕的眼:“承蒙天恩庇佑,臣那点子小伤小疾,眼下全好全了。”

 

赵和裕摆了摆手,面上露出痛惜之情:“朕让御医再给卿瞧瞧,回京劳顿,需得好生再养一段时日,落下什么病根可就不好了。”

言罢,不等王一博开口说些什么,赵和裕急忙抬手点了点户部尚书沈彤:“舅舅既然身子欠安,那献俘之事,不如交给京卫指挥使司去办,杀伐赦免,军功铨(quán)选,皆援旧例,让户部给出预算就行。”

 

“臣紧遵陛下圣令。”沈彤赶忙出列,鞠躬行礼。

 

听完这一唱一和的好戏,王一博才寒眸斜眼望了下沈彤,挑眉笑起来:“多日不见沈尚书,这答起陛下的话来,可越发会赶时候了。诸公若都能学学沈尚书这般殷勤…啊不,勤快,本王也能早贪些觉来,松松身子不是?”

 

沈彤面如菜色,维系着体面,有些难堪地应付道:

“王爷说笑了。”

 

王一博轻笑一声,不再理他,眼风扫过龙椅后头的苏绣云母片屏风,见太后并无驳斥之言,才对着赵和裕微微垂首:“臣遵旨,全听陛下的。”

 

早朝散后,赵和裕将王一博留在了源奉殿中,太后先行回宫,面上似是有些乏,赵和裕恭送完她,这才重新坐回龙椅,语气较适才上朝时温和了许多:

“前线疾苦,倦雀山一役,摄政王也受了伤,朕想设开迎宴,让李欢他们也回京述职。如今北狄已退,等过一阵儿太平了,留下守军,让裘营的将士们从倦雀山回来吧,还有几月便入冬了,总不好在外面总挨冻。”

 

王一博不为所动:“北狄入冬便难熬,保不齐还会有什么动作,怀州守备军元气大伤,已不堪重用,裘营在那儿,也好替陛下横刀立马,戍卫好边境。”

 

赵和裕抬眼看了看王一博,衣袖一挥,爽声笑起来:“那就让李欢先回京述职吧。”

 

“回陛下,李欢回京,裘营便无主帅了。”

 

御案旁立着的蒋知全静静抬起头,给王一博递去了一个复杂的眼神,似有乞求,更有安抚。那一眼里密密麻麻全是些君臣之礼的空话,王一博挪开视线,半分都没有理会。

 

“摄政王,朕是…真的惦念边关将士。”

赵和裕眯了眯眼。

 

王一博仍旧垂着眼,声调里头听不出喜怒:

“臣代裘营谢陛下天恩,只是眼下边城未定,裘营众将戍边,也是为了郁朝江山着想。”

 

赵和裕很久都没有说话,蒋知全默默搁下奏疏退到一旁,源奉殿中无人敢抬头,气氛僵持不下,王一博却始终面色淡然,一身风华,眸海不起波澜,却也寸步都不退让。

 

“朕知道了。”

许久之后,赵和裕终于笑起来,向金阶下的徐昊招招手。徐昊会意,击掌三下,命宫人们将那块儿翠石精雕的玉兰树抬了上来,玉树通莹可透,细瞧上去,里头还嵌了些许金丝,鬼斧神工。

 

赵和裕站起身,走到御案旁边,指了指金宝台下的那棵玉兰树,明亮地笑起来:

“此处也无旁人,舅舅瞧瞧,这是朕前一阵儿新收的好物件,可好看?”

 

王一博勾了勾唇角:“陛下心仪之物,自是宝贝。”

 

“那就送给舅舅了,劳战辛苦,又受了伤,朕于卿有愧,总想送舅舅点儿好的。”

赵和裕笑得一脸天真,看见王一博似乎要拒绝,急忙说:“舅舅若不要,那便赏给李欢了,等年关一过他领裘营入京述职时,朕便连着其他一起赏给李欢。”

 

“…陛下?”王一博的眼神晦暗不明,眸海涌起黑色的云浪。

 

“不是舅舅说的吗,入冬难熬,恐有变数,那便等年关开春之后,北境安定,朕便让裘营的将士们回来。他们定是思乡的。”

赵和裕笑起来:“只是舅舅,这么好的宝贝不要了,舅舅…当真舍得?”

 

王一博缓缓抬眼,狭长的眼尾生出寒意,半响,轻描淡写地笑出了声:“这么好的宝贝,臣还真是舍不得。”他躬身作揖,声音凛凛,可赵和裕听起来,却如咬牙切齿一般:“臣,谢陛下赏赐。”

 

那个“谢”字被沉得很深,声线落下去,坠得赵和裕的背脊有点发凉。他讪讪抬手,不知再说什么,只好让王一博退下了。

 

岁安宫里,王茗倚在贵妃榻上,金钗上的仙鹤振起翅,似是要乘着香炉里的青烟直上九霄,与鹰相搏。

她张口含住宫人喂来的葡萄,抬眼看了下王一博:

“站着做什么,不是受了伤吗,来个人,给摄政王赐座。”

 

“谢太后。”王一博带了笑,身形挺拔地坐了下来。

 

“陛下如今越发任性了。离年关还早着,裘营回不回京,不能看天意,得瞧人为。”

王茗轻轻翻着书页,过了会儿,素指托起自己脸旁的东珠,懒着声音问:“跟哀家讲实话,怎么就伤了?”

 

“回太后,没什么繁杂,真就是战场刀剑无眼罢了。”王一博的眼神动了动,笑着答话。

 

王茗没有去细看他的神情,只面无表情地道:

“几年未上战场,你倒是退步了不少。”

 

王一博对王茗的漠不关心并没有表示失落,反而习惯一般勾起唇角,斟酌了一会儿,开口道:

“臣在怀州,遇到了蒲良。”

 

“嗯。”王茗放下手中的书,被人扶着坐正身子,不去瞧跪在她脚边替她理着散花裙摆的宫人,丰白雍容的面庞上一双杏目被描得冷艳,直勾勾盯着下座饮茶的王一博:“哀家差他去办些事。”

 

这便是不想说的意思了。

 

“是。”王一博面上并未表现出愤然,只搁了茶盏起身,不再追问。几番寒暄过后,他规矩地行礼道:

“那太后先歇着,三月未归,臣先回府中整理。”

 

“去吧。”王茗有些倦懒地摆摆手,闭上眼轻声道:

“回去好好养着身子,放心,你手里剩下的那些兵,陛下拿不走。宝贝既是姓王,有哀家给你守着,又怕什么?”

 

“是。”王一博笑起来:“臣弟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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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瘐毙:在狱里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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